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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意外  (第3/3页)
笑道:“是独生子,尚未娶妻。”    “啊?连女朋友也没有吗?”我颇同情他。    “女朋友摔掉了我。”他很感慨。    “她另有新欢,爱上别人了。”他说。    “你难道没有争取她?”我问。    他有点没精打采“我不喜欢与人争。”    我耸耸肩,这时候,同学又来看我的石膏手臂,我欢迎她们,同学交换一个眼色,问道:“那是你的男朋友?”我说:“怎么会?他那么老!”我非常惊异。    同学们说:“不老,真是一表人材,别骗我们了!”大家都笑“来,我们放下点心便走,别碍着别人。”    我第一次以客观的眼光看着刘家豪,或者他是一表人材的,但是男朋友?他是很善良的人,但是男朋友?不不,我的男朋友不该是这个样子的。    我再打量他,他整个人仿佛没有缺点,有点四方。我们比较喜欢戴一只耳环,头发披在肩膀上的流行曲歌手,年轻的医生代表稳定,在我们的年纪,我们不需要这一样。    我摇头,十年之后或者有商量。    同学们要走——我送她们,但是刘家豪还没有走的意思。    我问:“你不是留在我们家里吃饭吧?”    “一点也不错,你母亲留我吃饭。”他笑“你们家每天下午四时,有钟点女工来做饭,是不是?”    “你不走了,是不是?”我看着他,也笑了起来“你是一个好医生,是不是?但是我要出去散步,你要不要跟来?这是邀请。”    他大喜过望,为我披上一件外套,我们走到附近公园去。有二十分锺我们没开口说话。    然后我说:“这里是你撞倒我的地方,脚踏车在修理中,书本倒拣回来了。”    他笑笑,不响。    渐渐我的话多起来“…爸爸去世之后,只有我与mama生活,开头我在寄宿学校,后来回家住,中学毕业后mama想送我出去念书,但是我怕她寂寞,她说不怕,其实我们两个人都寂寞得要死,”我笑“有一阵子她加班,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,胖得像只猪。”    他把手插在口袋中,很耐心的听着。    隔了一会儿他说:“你与你母亲都很勇敢。”    我笑说:“是的,我们看到蟑螂与老鼠都不会尖叫——没有人听。”    “我比你大多了——”    “大多少?”我怀疑的问。    “我廿七岁。”他说:“怎么?不够资格做你的男朋友?”他看着我,仿佛有点认真的样子。    “如果我们在别的场合里遇见,譬如在一个舞会…”我耸耸肩“或者能有机会。”    他不说话。    我说:“就是这条路了,当天我的脚踏车踏到此地,不知道有汽车会驶出来——”    “快!快避!”他一把推开我。    我向前冲了两步,转头,说时迟那时快,一辆跑车尖声煞车,他摔在地上。    司机大声骂大声叫,并没有停下来,他看见刘摇摇幌幌的站起来,还追问一句:“你嫌命长呀?”便扬扬洒洒的把车开走了。    我歉意的说:“对不起,但是你知道了吧!事情是很容易发生的。”    他不答,我发觉他满头大汗。    “你怎么了?”我惊问“你不舒服?”    “我想我折断了一根骨头,”他呻吟一声“快把我送进医院,我疼死了。”    我连忙截了一部街车,送他进医院,我一直用我的好手扶着他,又连忙打电话叫mama来,手忙脚乱的向mama解释,mama暴跳如雷的向我发脾气。    我尖叫起来“不是我的错,不是我的错!”    “现在轮到你照顾他,我不顾这事。”mama说。    我们连晚饭都没有吃。    我带着玫瑰花去看他,护士说他要休息。    我说:“请你转送这花给他,明天我带水果来,请他不要生气。”    护士笑着接过花“我会告诉刘医生的。”    “谢谢。”我颓丧的走开。    刘真是倒霉,碰见了我这个冒失鬼。    我才走到门口,那护士又追上来“小姐,刘医生决定见你了!”她笑得很奇怪。    我大喜过望,连忙跟她走进病房,刘家豪手中拿着一本武侠小说,没好气的看着我,他的手挂在脖子下。    我赔笑脸:“你还…好吧?”    “很好,要住十五天。”他眼睛看着天花板。    “你…喜欢看武侠小说?”我讪讪的问。    “嗯。”他不大想回答。    “你不要生气——”    “我没有生气。”他说。    “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是我的错——”我不知道怎么解释,我只好住口,我想哭,但又哭不出来。    我应当走了,但是歉意使我留下来。    这便是他当初来探我的感觉吧。真是啼笑皆非,六月债,还得快。    我又坐了一会儿,他的脸色没有进步,我只好走。    在放学后我又买水果去看刘家豪。    他似乎友善了一点,他问:“你的手如何了?”    “习惯了,等石膏真的除掉,我反而会觉得奇怪。”我挤出一个笑容。    “现在我们扯平了。”他说。    独臂刀大战独臂刀。    “是我不好。”我终于承认,低下头。    “算了。”他摆摆手,大方的饶恕了我。    我松一口气。当然,他转败为胜了。    一个月后,当我们两个人的手臂都可以自由活动,我们去跳舞庆祝,开了一瓶香槟,mama也在。    如果同学看见我们两人在一起,再挤眉弄眼,我也不否认,我的意思是,他实在是个好人。    mama很高兴,她觉得我因一点“小”意外而获得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,可真是因祸得福。    我认为第一件意外不是我的错,第二件意外也不是我的错,家豪觉得至少我不应该乱走路。    我们可以把这些意外归类,推给社会。    真没想到我们两个人的骨头都那么脆,那么容易断。    一个月后,我毕业了,家豪问我是否要升学,我说是“看,我生物与化学考得多好?我要考医科。”    “很好,与我同行。”他笑。    “我读的可不是你的,牙医也混充医生!”我瞪眼。    他不出声,只是笑。    真没想到他会成了我的男朋友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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